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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記憶著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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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現在,那一股直接從印刷廠裡傳出來的新鮮油墨氣味,仍舊會在我心中撩起一種近乎舒暢的感覺。——綏青.《為書籍的一生》
《書,記憶著時光》,分為「書時間」、「書語錄」兩大部份。第一部份的十七篇文章,是為《文訊》撰寫專欄的成果。志峰和幾位作者輪流寫,時間持續了三年。每篇文章都環繞著「書」,閱讀、編輯與出版,工作的感悟、出版產業的現實與憧憬;有個人的體驗、思見,也有對文化的策勵、期待。讀志峰文章,心情很特別。在他飽含知識性的文字外,總是令人心情跌宕起伏,有共鳴,有鼓舞,更多的是反省、深思。第二部份是志峰多年來在報刊雜誌上發表的隨筆,共二十四篇,內容聚焦在「書」的評論、介紹、感思。這些篇章一路標示著:他行腳出版工作堅定的身影與步履,過程中對出版、對編輯始終如一的熱愛與期待。他長期浸淫出版實務中,對現實與理想的扞格,早有敏銳的覺知。但他胸壑自然,調風調雨調霜雪,自有應對之道,變異的惡劣環境,似乎從不減損他對閱讀及出版工作的志趣,延緩他前進的腳步。——封德屏
多年以前的某一天,我到一家久聞盛名的出版社應徵編輯一職,原以為只是個過渡的工作,也許一年,也許兩年,我就會離開這裡,再到另一家出版社,繼續著編輯的旅程。但真實的人生是,你選了一個開頭,一個角色,劇本卻早被編寫好,你難以著力。我沒想到會在這裡停留了下來,這不是原先的人生規劃,雖然我的人生也沒有具體的目標,或許是本質缺乏冒險犯難的精神,我耽溺這岸上的風景,習於隔著書本去眺望人生。

一直到現在,那一股直接從印刷廠裡傳出來的新鮮油墨氣味,仍舊會在我心中撩起一種近乎舒暢的感覺。——綏青.《為書籍的一生》
《書,記憶著時光》,分為「書時間」、「書語錄」兩大部份。第一部份的十七篇文章,是為《文訊》撰寫專欄的成果。志峰和幾位作者輪流寫,時間持續了三年。每篇文章都環繞著「書」,閱讀、編輯與出版,工作的感悟、出版產業的現實與憧憬;有個人的體驗、思見,也有對文化的策勵、期待。讀志峰文章,心情很特別。在他飽含知識性的文字外,總是令人心情跌宕起伏,有共鳴,有鼓舞,更多的是反省、深思。第二部份是志峰多年來在報刊雜誌上發表的隨筆,共二十四篇,內容聚焦在「書」的評論、介紹、感思。這些篇章一路標示著:他行腳出版工作堅定的身影與步履,過程中對出版、對編輯始終如一的熱愛與期待。他長期浸淫出版實務中,對現實與理想的扞格,早有敏銳的覺知。但他胸壑自然,調風調雨調霜雪,自有應對之道,變異的惡劣環境,似乎從不減損他對閱讀及出版工作的志趣,延緩他前進的腳步。——封德屏
多年以前的某一天,我到一家久聞盛名的出版社應徵編輯一職,原以為只是個過渡的工作,也許一年,也許兩年,我就會離開這裡,再到另一家出版社,繼續著編輯的旅程。但真實的人生是,你選了一個開頭,一個角色,劇本卻早被編寫好,你難以著力。我沒想到會在這裡停留了下來,這不是原先的人生規劃,雖然我的人生也沒有具體的目標,或許是本質缺乏冒險犯難的精神,我耽溺這岸上的風景,習於隔著書本去眺望人生。 廖志峰,出生地台北市,居住地基隆市。淡江大學中文系畢,國立師範大學教育學分班結業,曾任廣告公司文案、國會助理、編輯,現供職於出版社。喜歡旅遊、看電影、漫步和攝影。於《文訊》撰寫專欄「書時間」(二○一二—二○一四),文章、隨筆散見報章雜誌。 書,記憶著時光—如斯勇敢,如斯自在  ◎封德屏
「一樓二樓,二樓一樓,左腳右腳,右腳左腳,揹著書反覆登樓,直到汗流浹背、筋疲力竭為止。重複的勞動,像進行陶侃搬磚的行業儀式,……不過這種勞動卻讓工作顯得某種真實的負重。」志峰在〈倉庫〉一文中,如是描寫著在出版社工作時與書籍的肉搏接觸。
好一個真實的負重。
在台灣,一位人文出版社的文字或企畫編輯,很難避免不參與文字、企畫以外的出版流程。我與同仁曾為了將一張張高雅的手工邀請函,一個個繫上美麗的蝴蝶結緞帶,忙到深夜;為了趕在週休二日前寄出雜誌,全體動員(五、六個人)分書、裝袋;暴雨突襲,地下室漏水,大家捲起褲管搶救倉庫圖書;出書高峰期,必須到製版廠看完最後一校,馬上上機;郵寄來不及,立刻權充快遞,送書到焦急的作者手中……。是的,唯有經歷過出版從無到有的每一個過程,對「書」才會有一種「真實的負重」。
這樣,似乎可以說明當初邀請志峰為《文訊》撰寫專欄的原由。
志峰這本《書,記憶著時光》,分為「書時間」、「書語錄」兩大部份。第一部份的十七篇文章,是為《文訊》撰寫專欄的成果。志峰和幾位作者輪流寫,時間持續了三年。每篇文章都環繞著「書」,閱讀、編輯與出版,工作的感悟、出版產業的現實與憧憬;有個人的體驗、思見,也有對文化的策勵、期待。讀志峰文章,心情很特別。在他飽含知識性的文字外,總是令人心情跌宕起伏,有共鳴,有鼓舞,更多的是反省、深思。
面對文學與出版的殘酷,志峰始終保有一份純真與浪漫,這是一種人格特質。他進入出版社當編輯,進一步承重整個出版內容與方向,當市場日趨冷清時,人文出版社要能兼顧理想與現實,志峰在其中折衝琢磨,必定得鍛鍊出來一種制約浪漫的理性。
在〈鐘聲為誰而鳴——出版的九個理由〉一文中,「為什麼從事出版?」志峰不斷自我問詢,自我回答:因為他想知道「書」還有多少種可能;因為他有一種隱微的收藏癖,希望網羅各家作品,讓讀者在其中悠游,尋找繆思蹤跡;因為出版給了他明確身份,有了工作重心,他開始有意識的挑選作家作品來擴充心中的文化版圖,也見證他的時代參與和時代關懷……;志峰更認為,出版是一種抵抗,抵抗遺忘,抵抗庸俗。他提出法國法雅出版社發行人諾哈(Olivier Nora),在二○一三年巴黎書展一場論壇中,擲地有聲的注解:「我是一個出版人,我的工作是提供選擇,而非回應市場。我的工作,是讓值得存在的創作有生存的機會,也許一年二年或十年後,有兩三本或十本書能成為真正重要的書。而這是一個出版人的信念,這份工作需要時間來衡量價值。」
是的,至今堅持在出版場域的我們,也許和志峰一樣,只是基於某種信念,相信優質的出版物最終可以改變一點什麼。
志峰用自問自答的方式來傳達對從事出版行業的態度,他對出版的認識會呈現在出版品上,也讓自己的出版社有清晰的風格及定位,利於社會大眾的辨識。志峰也未停止追尋更高的典範,讀完岩波書店前社長大塚信一的回憶錄《追求出版理想國》後,他感到「遠天似有一片亮光」,乃大步向前。
本書第二部份是志峰多年來在報刊雜誌上發表的隨筆,共二十四篇內容聚焦在「書」的評論、介紹、感思。這些篇章一路標示著:他行腳出版工作堅定的身影與步履,過程中對出版、對編輯始終如一的熱愛與期待。他長期浸淫出版實務中,對現實與理想的扞格,早有敏銳的覺知。但他胸壑自然,調風調雨調霜雪,自有應對之道,變異的惡劣環境,似乎從不減損他對閱讀及出版工作的志趣,延緩他前進的腳步。
志峰用〈編書狂〉一文作為書末的跋,頗耐人尋味。編輯在整個出版的過程中,到底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可以啟動什麼關鍵性的力量?怎麼做才能恰到好處?
我所敬仰的美國資深編輯人葛羅斯(Gerald Gross)在〈一位編輯老兵的省思〉一文中說:「文化的前途有很大一部份是繫於編輯人身上」。是的,挖掘好書,發現充滿熱情、不斷提昇自我的作者,很大部份要靠編輯的直覺。葛羅斯認為:「作者必須知道,編輯是激發作者、鞭策作者,甚至是逼迫作者達到創作顛峰的必要力量。編輯有他們自己的創造力,優秀編輯通常具備了批判性的分析能力、超然的眼光,他能診斷出作品中的優點和缺點。編輯與作者互相肯定、尊重、欣賞,在專長上互補,才能造就出最好的書。」
志峰不斷自我鞭策,讓自己更有力量,他清楚自己選擇要走的路,有何險阻,通往何處。也許偶入叢林幽谷,有香草妍花,倖事固值一樂;但更多時候,卻是身陷險灘深淵,舉足惟艱,淒風慘雨中還能苦中作樂,實屬不易。這一切,只因一顆不死的文學初心,讓他昂首邁步,勇往直前。
我相信,志峰和許多仍在編輯崗位的我們,都能繼續享受因編輯工作帶來的創造力、想像力以及這種深刻的滿足快樂。
我希望,每一位從事出版工作的人,也都能如斯勇敢,如斯自在。 代序  ◎廖志峰
多年以前的某一天,我到一家久聞盛名的出版社應徵編輯一職,原以為只是個過渡的工作,也許一年,也許兩年,我就會離開這裡,再到另一家出版社,繼續著編輯的旅程。但真實的人生是,你選了一個開頭,一個腳色,劇本卻早被編寫好,你難以著力。
那一年是一九九○年,三月即將進入尾聲,我剛辭掉一份廣告公司文案的工作,賦閒家中,認真翻著報紙,餓的時候就下把麵條,一邊勤奮地寫著履歷表,四處投遞,一邊繼續在馬路上熟悉著剛買不久的摩托車,認識大台北地區的道路,希望可以找到一份好的工作。摩托車是服兵役時,從一年二個月的士官餉努力存下的,這部摩托車後來成了我上班的代步工具,我也經常騎著這部摩托車用來載書到倉庫,或送稿到位處南港的中研院,比現在的快遞還可靠。南京東西路的沿路風景我幾乎瞭若指掌,南京西路底是倉庫的所在,再過去就是河堤,以及川流不息的淡水河,河岸另一側就是三重埔,我很少跨進的區域;而往東,沿著南京東路底,是饒河街、南港路,然後一直接到研究院路,棋盤式的道路規劃,方便騎路,純真的年代。而這條路徑,正是貫穿台北市東西向的重要中軸。
我沒想到會在這裡——這家出版社,這個行業別——停留了下來,這不是原先的人生規劃,雖然我的人生也沒有具體的目標,或許是本質缺乏冒險犯難的精神,我耽溺這岸上的風景,習於隔著書本去眺望人生。然而,有一天,當我開始認真檢視起人生時,卻忽然發覺自己已年逾半百。心境在年輕時蒼老,在中年時回春,我很想問日子究竟是怎麼消逝的?這種追問就像是蘇芮演唱《搭錯車》時以高亢渾厚的歌嗓,反覆地叩問「誰能告訴我」。誰能告訴我?事實上,書本就可以告訴你,你的人生全繫年在你編輯出版的書上,多年累積的書籍,堆疊起來早超過你的身高。你編輯著喜歡或不喜歡的書,熟悉或陌生的議題,似懂非懂,又強作解人,一直到今天。但在工作之餘,心底還是有個作家夢,即使你從沒開始認真的寫作,卻經常告訴自己:有一天,我一定會寫出一部偉大的作品。真像是對自己的催眠和阿諛,就這樣,二十五年過去了,那部偉大的作品還蟄伏在意識深處,等著一次大地震,把它從心海深處翻攪出來。眼看就要從業三十年了,忽然有了一種急切的焦慮,「時間到!」的鈴聲就要響起,日子進入倒數。在借來的時間到來以前,我是不是該完成什麼?
二○一二年初,《文訊》雜誌來社裡做人文出版社的專題採訪,之後,怡瑄問我:要不要在《文訊》寫專欄?寫專欄?這是真的嗎?我以為寫專欄是有門檻的,至今不明白為什麼來得如此輕易和突然,是命運的手敲錯門了嗎?我厚著臉皮答應了,開始寫了起來,從二○一二年春天一直寫到二○一四年底。我一直等著叫我停下來的指令,但這個命令始終沒有被下達,不知何故。以為一年就會結束的專欄,竟寫了三年。覺得應該自我了斷來得痛快些,於是二○一四年初,我對秀卿說:麻煩告訴封姊,「書時間」專欄就寫到今年底。其實是害怕尷尬,我不知繼續寫下去會是甚麼樣子,害怕自己如黑膠唱盤的跳針,也不知還有沒有可能寫出更精采的文章?那麼,最好停在一個自己選定的句號上。
大約十年前,曾在一本信用卡公司發行的雜誌上寫稿,但是有一次,寫了一篇文章,寄出後,如石沉大海,也沒人再來提醒稿約,職場的嗅覺告訴自己,這就是訊號。我在那本雜誌寫了二篇自己很喜歡的文章,〈地下鐵〉和〈電子郵差〉,也許有朝一日,可以在二手書店上找回這兩期雜誌。〈地下鐵〉刊出後,一個記者讀到後,喜歡這個題目,後來變成民視異言堂的一次專題,我也為了那個專題,特地搭乘了一趟捷運,讓他們拍攝,真是出乎意料的插曲,如今想來,真是有趣。但我終究還是沒能認真地寫作,除了通勤以外,幾乎全部的心力都放在編輯書稿和完成作者交付的工作上。這樣,忽忽來到了五十歲,覺得是把寫過的文章結集成書的時候了,也當作職場一遭的回顧。
人生中有許多課題,我並不明白,也畏於探究,但是從出版展開的旅程,讓我有機會親炙許多文學及史學界的大師,也認識許多志同道合的朋友,除了知名的作家外,我也有機會幫一些剛出道的寫作者,編輯出版他們人生中的第一本書。雖然,之後或許不再聯繫,相忘於江湖,但我始終記得初看這些稿子的興奮和喜悅,那就像是看到一顆原石內蘊豐富的礦藏。而發現和氏璧,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我第一篇登在報紙副刊上的文章是《維也納的咖啡時光》,那時為了一本書,第一次旅行到維也納,帶著一部從網路上買來的二手徠卡相機,一邊探訪,一邊拍照,回來寫成了這篇文章,大膽地寄給當時擔任《聯合報副刊》的主任,詩人陳義芝,沒想到他竟然答應採用。一晃也是十年前的往事了。記得最早向校外投稿是在大學時代,寫過兩篇文章登在《台灣文藝》上,幾次搬家,已不知把雜誌遺落在何方,年代久遠到連自己都淡忘了,直到日前文發來信問起一篇他在《台灣文藝》上看到的文章,問那篇的作者是不是我,我才又想起年少時的輕狂。
文字成了無法遮掩的見證者;而書,記憶著你所經歷的時光。
收錄在《書,記憶著時光》這本書裡的文章分二部份,第一部份是《文訊》三年專欄的文章共十七篇,第二部份是多年來斷斷續續寫在報紙副刊、雜誌,以及電子報上的隨筆,這些文章與隨筆都和書有關,不管是直接或間接,它像是工作日誌,也像是出版生涯的界標,提醒著你曾有過的出版心情,刻畫著軌跡。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這本書還是特別商請《文訊》雜誌社的總編輯封德屏寫推薦序,如果不是有「書時間」這個專欄,這本書將顯得散漫無章,也撐不起一定的內容強度,那些零星刊出的文章更不知何時才有機會結集成書,感謝封姊給我這個機會。
然而,真正要感謝的是我的老闆吳東昇董事長,如果不是在三十多年前,他還在哈佛大學深造時,創立這家具有台灣人文指標性的出版社,設立了巨擘大系、新橋譯叢、學術叢刊、文選,和經典文學等重要書系,我也不會到這家出版社應徵編輯,在這裡,我意外地親炙了許多大師、學者,我不能忘記第一次和白先勇老師說話時的緊張,也無法忘記第一次見到余英時教授的興奮,在我編輯了馬奎斯的《迷宮中的將軍》多年後,終於得見當年「經典文學」的策劃者鄭樹森教授,一切都像是作夢一樣。允晨還有一本當年紅極一時,影響無數青年學子,由黃進興博士以筆名吳詠慧發表的《哈佛瑣記》,學生時在書店工讀的我,幾乎每日都會賣出一本……。當時代進入手機通訊,與世界聯通無秒差,紙本書的處境,就益發艱難了,出版仍是一個夢幻的工作,這一切,都因有人開了這間夢工廠而得以夢想成真。
一路走來,獲得許多文壇、學界前輩,編輯同行,以及諸多好友的鼎力支持,讓我得以在處處險灘的書海中,浮沉至今,內心始終充滿感謝,僅藉此小文,一併致謝,深怕有所遺漏,故不一一列名。從業至今,我始終謹記「沒有人是孤島」這句話。
最後要提的是我的家人,他們是我努力工作的動力和支撐,也是我人世遊走的首要護守。
是為序。 推薦序 封德屏書,記憶著時光——代序
第一部 書時間1.倉庫2.書店的異想時光3.編輯,這靈魂的事4.書本的現代漂流5.寫作的旅程6.閱讀吧,讓我們在此相遇7.機械複製的時代8.側影9.擺盪10.鐘聲為誰而鳴—— 出版的九個理由11.曾經,一種閱讀時光12.伏爾泰的傻瓜們13.書的重奏14.書信因緣15.行話16.作家.書房.零英里17.生命中的書
第二部 書語錄1.維也納的咖啡時光2.出雪域3.前清明,後清明4.黃魚的滋味5.跟著作者去旅行6.時間的彌撒7.青春的歌,從一八九五以來8.上海人,上海事9.無土時代的廢墟台灣10.遇見桑貝11.父親們.兒子們——孽子台灣12.一生最美的時光——讀《初戀情人的秘密》13.青春縱走,騎路無疆14.我們的時代——《墨西哥的五個太陽》15.因為月光——《找路》我讀16.閱讀的囍宴,書本的危機17.月光何以奏鳴?18.一個經濟學家的世界之旅—— 閱讀索爾孟19.字裏行間的生活20.台灣出版的變遷,如是我見21.舊世界新國度—— 關於沃伊切赫.古瑞茨基的《邊境》22.青春巴黎,中年書寫23.不曾想過這樣的巴黎24.活著去說的故事
編書狂—— 代跋 倉庫
那些沒有人記得的書,迷航在時間之河裡的書,永遠都在這裡等待新的有緣人,賦予它新的靈魂。——卡洛斯.魯依斯.薩豐《風之影.遺忘書之墓》
我沒有想過倉庫會是我出版生涯中最真實和持久的勞動場所。
一九九○年的春天,我走進了一家位在南京東路上的出版社,工作上經常需要和作者聯繫,但都遠不如與「倉庫」的互動關係來得更真實,充滿貼身的肉搏。這樣,當我偶然想著所謂書的時間時,「倉庫」便成了第一個躍入的字詞。
我曾以為出版人應過著一種優雅從容的白領生活,後來知道不是;我也以為出版是一種夢幻的行業,所謂的雲端產業,很快地,位居出版後場的倉庫把我拉回現實的人間。早些年還對出版懷抱著強烈夢想的時候,有一天主管說了,你該去看看你編的書最後所堆放的地方了。就這樣,我去了一趟倉庫,以及此後的無數次。
對於出版社的倉庫該有甚麼樣的想像嗎?我沒有。就好像服兵役時也從沒想過庫房是我最常待的地方,有一整連的軍醫裝備要保養,擔架、帶著血跡的羊毛軍毯、托馬氏架,以及讓你練習人工呼吸的橡膠安妮——那個被許多青春熱血的阿兵哥親吻過的永恆安妮。第一次進入軍醫庫房,在做裝備保養的學長正播放著柴可夫斯基的《一八一二序曲》,他用隨身聽外接一對小喇叭,在庫房裡大聲放送,看見我進來時,他先作勢噓了一聲,然後,我聽到了這部樂曲中最讓人亢奮的加農砲聲,那彷彿是迎接你到來的禮砲。學長異常熱烈的歡迎你,因為往後的一年半,這些裝備都會是你這個二等兵的責任了;然而,在我即將抵達的出版社倉庫,會是甚麼樣子?裏頭會有甚麼出人意表的事物在等著我?
騎著摩托車,頂著烈日、灰塵、廢氣,一路經過了承德路,重慶北路,延平北路,塔城街,一直到西寧北路,終於抵達時,我看到一整排連棟的舊式公寓,微敞著紅漆脫落的鐵門,磨石子的地板,鐵鑄的欄杆,所謂倉庫,其實只是一棟普通的五層樓公寓,倉庫就位於二樓。我第一次進到倉庫的作業現場,有點興奮,目光極力搜尋,一排排日光燈,一座座整整整齊齊用角鋼和三夾板釘成的書架,上面堆滿了書,沿著走道排列,陣容壯盛,就像座圖書館。在倉庫工作的黃正用去漬油擦拭著從書店退回的書,之後再去除封底貼著的各個書店標籤,書邊蓋著的書店戳記等會兒還要磨邊處理。他看見我時微笑了一下,有某種安靜,沉著的氣味:又一個新手/朝聖者,他或許心裡這麼想。這裡是台北市的西北區,十分安靜,幾乎沒甚麼商業活動,再過去是堤防,河流,然後是另一個城市。大馬路上車聲稀疏,室內真正的聲響其實來自磨書機,公寓人家的對話以及開關門的聲音,就在相連天井間傳盪。磨書機啟動時揚起的白色書塵,冬天時像雪花般詩意,但在夏天,卻像白色麵粉黏膩,令人發癢躁煩。然而真正惱人的還是經年累月處理書籍的進退貨作業,就像再過去不遠的那條有著潮汐的河流,在河上漂浮的布袋蓮,隨著漲潮退潮,上午漂走,下午又漂回來,彷彿如如不動,一如這些書籍的命運。發書出去,然後退回倉庫,再發出去,然後再退回來,直到終於風漬報廢為止,薛西弗斯也這樣幹事。我明白主管的用意,就是讓你面書思過——為何沒有把書準確地送到讀者的手上——但怎麼說呢?有些人就是天生冥頑不靈。
這只是其中一間的倉庫,我們有時也像游牧人一樣探勘書籍的寄居之所,轉換陣地,尋找另一個更大貨棧。與書籍的肉搏意義在此,當我們早已習於在出版社乘坐電梯上下樓時,倉庫卻像是一個單兵戰鬥場,一樓二樓,二樓一樓,左腳右腳,右腳左腳,揹著書反覆登樓,直到汗流浹背,筋疲力竭為止。重複的勞動,像進行陶侃搬磚的行業儀式,我有時疑惑,我是屬於坐在辦公室的白領階層?還是以體力謀生的藍領?確認的事實是,書,是我工作的神主牌,得好生伺候。不過這種勞動卻讓工作顯得某種真實的負重。
坐在室內編著書時,總幻想書在書店會有很好的陳列位置,並且自動地銷售——但書最後卻退回倉庫,像經過一場旅行,在不同的地方待著,被翻動,被拾起,被貨運的箱型車載運,擲回倉庫,重摔在地,中途已暗伏著白蟻。但倉庫還不是書的最終站,書本最終會回到紙廠,不管是被遺忘或毀損的書。我曾趕上士林紙廠最後幾日的回收處理作業,目送裝滿一部箱型車的書,最終只賣得二百多元,剛好購買幾罐啤酒。書的告別式。當然有時白蟻也會幫忙處理書本後事,不管新書或舊書,他們清空了書的內裡,留下無法處理的硬殼或塑膠封套。曾在搬書時,使勁搬起後卻發覺很輕,輕得異常,原來牛皮紙封裡頭的書早被蛀空一半,徒留著外包裝的完整。
像座圖書館的倉庫,堆滿了書又裝滿遺忘,它同時也是寶庫,曾有過一個臨時工讀生(後來成為一個大作家),在一整天的整理舊書的勞動後,喜孜孜地在倉庫中一角找出一批意想不到的絕版書,比當日的臨時工資還高:倉庫也是遊民和野貓的避難所,你很清楚地知道是否有其他人進來過,那漂浮在空氣中,一種嗆鼻的焦油味,以及殘留地上的泡麵、舊報紙、碎紙屑,破碗等等,都洩露這種隱蔽不了的跡息。倉庫也曾遭過小偷,但甚麼書都沒少,只掉了一台收音機,顯然,收音機比起書更具實用價值。貓是繼著遊民小偷之後,竄進了倉庫,倉庫的生物系統更豐富了,因為跳蚤也跟著貓進來,跳蚤會在你進行倉庫盤點時,發起攻擊,讓你抱頭鼠竄。但是,還有一種生物,蠹魚,我始終好奇牠到底從何而來?早就寄生在紙頁之間?或是在陰雨連綿的日子,從雨絲的垂落中游進空氣之中,再游入倉庫?蟑螂就更不必說了,在有人類以前,他們早已開始活動。於是,當你在倉庫作業,你經常會與這個生態系統照面。
倉庫到底是書的終點?還是起點?在這行二十餘年的我,經常這樣問。讀到西班牙小說家卡洛斯.魯依斯.薩豐所寫的《風之影》的第一章〈遺忘書之墓〉我突然想,作為一種存在記憶實體的意像,再沒有比倉庫更來得寫實魔幻:當一座圖書館消失的時候,當一間書局倒閉的時候,當一本書迷失在記憶中的時候……知道這個地方的人,我們都確定絕對能在這個地方找得到。出版社的倉庫既不為人知也不足人道,幾乎就是「遺忘書之墓」的真實版。但它比想像中更迷人,充滿著許多遺忘的書籍與出版的軼事,當然還有時間難言的氣味。它也具有廢墟的元素,斜射的光線,在光線中飄動的游塵,半傾圮的書架,在紙頁間飄動流竄,一種無氣味的腐朽隨著時日蔓延,你甚至也不懷疑,沒多久倉庫的一角會生長出藤蔓,沿著過道,包覆所有的書,魔幻寫實,在這裡證成。然而,更深重的影響是遺忘,那些沒有人記得的書,迷航在時間之河裡的書,將被遺忘沉埋……。
如果你問我倉庫何以讓人如此印象深刻,那是因為我想念單純的勞動,想念與書體肉身接觸的真實感,想念紙張與油墨帶著某種神聖的氣味。與其說我愛勞動,不如說更想念在搬書勞動後的痛飲一罐啤酒,沁人心脾。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轉換倉庫陣地的間隙,突然下起傾盆大雨,在滂沱大雨中等待雨停的空檔,和同事一起啜飲啤酒,打開箱型車的後車廂,頓時成了避雨的天地,聽著午後雷雨大珠小珠亂彈般打在車蓋上,這聲音圈成了一個世界,時間也好像凝止,只有風的吹拂流動。路旁不時飛濺起的大片水花,霎時間也變得無所謂,已經濕透了的衣服,已經無分雨水或汗水。單純只屬於書人們的空間,倉庫的時光。
因為搬書,所以你更清楚書的重量與時間俱來︰書放得愈久,空氣中的溼氣浸潤到紙頁間,重量就增加了,形成了時間的重量,再也難以分割。當我開始回望我出版生涯,我卻突然發覺在倉庫的時間是唯一真實的時光,沒有欺瞞,沒有背叛。那些少有人記得的書和軼事,我們記得。
二○一二年四月,《文訊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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