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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向我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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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是書店老闆的兒子,一個是滑翔翼好手,501號精神病房 誰正控制他們的心?
一次把自己性命交付他人的室友關係一場和希望拔河的絕望搏鬥
火辣辣的感動讓人重新握緊命運之繩的精采故事獻給奮鬥的青春!
=內容簡介=誰控制著他們的心、敲擊著他們的心臟?什麼時候他們才能從對世上的不滿、對親人的憎恨、束縛的一切之中解脫?
二十五歲的李秀明,因莫須有的性騷擾罪名送入精神病院。他明白,無論如何,現在的自己不屬於精神病院。可是,反抗只會給他帶來更艱難的處境,即便大聲呼喊求人幫忙,也不會有人站出來。李秀明選擇成為醫院的乖乖牌、「模範患者」。
直到入院後,他遇見了也是二十五歲的柳承民。
柳承民因縱火病史,加上家族遺產糾紛,強制留在精神病院。過去是滑翔翼選手的承民,知道展翅飛翔的自由滋味;他那毫無顧忌的態度、粗魯無禮的語氣,如同一顆不定時炸彈,因為,離開精神病院是他最重要的事。
個性天差地別的兩名男子,各自懷抱不同的祕密,況且眼見同房病友的遭遇,經常無能為力。他們究竟得了什麼病?面對絕望,對李秀明、柳承民來說,什麼又叫「希望」?
這部作品生動刻畫了兩名年輕人意圖對抗多舛命運,奔向新人生,不斷嘗試飛越杜鵑窩的歷程,大膽提問:人生該服從命運,或是奮力一搏?這是讓人重新握緊命運之繩的精采故事,也是一份獻詞,獻給所有挺身面對自己人生的傢伙!

一個是書店老闆的兒子,一個是滑翔翼好手,501號精神病房 誰正控制他們的心?
一次把自己性命交付他人的室友關係一場和希望拔河的絕望搏鬥
火辣辣的感動讓人重新握緊命運之繩的精采故事獻給奮鬥的青春!
=內容簡介=誰控制著他們的心、敲擊著他們的心臟?什麼時候他們才能從對世上的不滿、對親人的憎恨、束縛的一切之中解脫?
二十五歲的李秀明,因莫須有的性騷擾罪名送入精神病院。他明白,無論如何,現在的自己不屬於精神病院。可是,反抗只會給他帶來更艱難的處境,即便大聲呼喊求人幫忙,也不會有人站出來。李秀明選擇成為醫院的乖乖牌、「模範患者」。
直到入院後,他遇見了也是二十五歲的柳承民。
柳承民因縱火病史,加上家族遺產糾紛,強制留在精神病院。過去是滑翔翼選手的承民,知道展翅飛翔的自由滋味;他那毫無顧忌的態度、粗魯無禮的語氣,如同一顆不定時炸彈,因為,離開精神病院是他最重要的事。
個性天差地別的兩名男子,各自懷抱不同的祕密,況且眼見同房病友的遭遇,經常無能為力。他們究竟得了什麼病?面對絕望,對李秀明、柳承民來說,什麼又叫「希望」?
這部作品生動刻畫了兩名年輕人意圖對抗多舛命運,奔向新人生,不斷嘗試飛越杜鵑窩的歷程,大膽提問:人生該服從命運,或是奮力一搏?這是讓人重新握緊命運之繩的精采故事,也是一份獻詞,獻給所有挺身面對自己人生的傢伙! 韓國當代第一小說家 丁柚井(정유정) 丁柚井,1966年出生於全羅南道。大學時期因為幫朋友代筆寫小說,赫然意識到自己對創作的渴望。投入職場之後,沒有因而中斷創作;為了要維持「靈感」,獨自度過那一段寫了又丟、丟了又寫的孤單時期。2007年,構思三年完成的作品《我人生的春訓》榮獲第一屆世界青少年文學獎,開始在文壇嶄露頭角。正式進入文壇之後,婉拒如雪花般飛來的邀稿,仔細蒐集資料與取材,埋首創作《射向我心臟》,榮獲2009年第五屆世界文學獎。 丁柚井曾創作《七年之夜》獲得各大媒體與書店指定為「年度之書」,票選為「最想見到改編影視作品」第一名。她在受訪時表示,她曾問自己為何而寫?究竟是真心想寫作,或是為了鎂光燈下的光芒?「沒有名氣,我仍會繼續寫。」當《七年之夜》一出版,不但讓讀者大呼過癮,更讓文評家譽為「小說界的亞馬遜女戰神」,媒體視為「如怪物般進軍韓國文壇」的傳奇,標舉本書為「懸疑小說標竿之作」,其作品《28》於2013年出版時,銷售更是緊追村上春樹新書《沒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禮之年》。 本書《射向我心臟》亦在觀眾期待改編原著的名單上。丁柚井說,最初寫作本書的想法是:「當我的人生被命運擊沉時,我該怎麼辦?」她自剖:「這篇小說,就是從這句話開始的。我總共寫了三次……這篇小說成了我總有一天、無論如何非寫不可的筆債。」實地採訪精神病院後,她終於完成了富含情感、情節生動,且深刻動人的佳作。人們最常形容丁柚井的說法正是:「她的作品不像小說,而是電影。」本書榮獲第五屆世界文學獎時,評審指出:「這本小說就像逼著主角們和讀者一起推著大石上山,一旦登頂之後,隨即可以享受樂趣十足,充滿速度感的滑翔。小說的結尾,碰觸到主角的內心深處,揭發出積壓已久的恐怖真相,這一幕讓人為之顫慄,也為之動容。」
譯者簡介國立臺灣大學圖書館學系畢,韓國學中央研究院韓國學大學院歷史學碩士,從事韓文書籍翻譯多年。 | 作者的話 | 當我的人生被命運擊沉時,我該怎麼辦? 我第一次到精神病院實習,是在大三暑假的時候。我所負責的病患是一個年輕人,一整天什麼事都不做,只看著窗外。有一天,我問他: 「你整天站在窗戶旁邊,想什麼呢?」 他沒有回答,直到我實習結束離開,都沒能打開他的心門。要打開一個人的心門,一個月的時間太短,更別說了解他的心,畢竟我還太年輕。無論如何,我想終有一天,我能了解吧。只是有一句話,長久以來一直留在我腦海裡。 「當我的人生被命運擊沉時,我該怎麼辦?」 這篇小說,就是從這句話開始的。我總共寫了三次,在出版第一本小說和第二本小說之間,寫了一次。第二本小說和第三本小說之間,又改寫了一次。 前兩次的版本都放棄了,理由很簡單,我無法以小說的型態將那句話具體表現出來。然而,我仍舊依依難捨。於是這篇小說成了我總有一天、無論如何非寫不可的筆債。從那之後我堅持學習精神科學,不時在開放病房和日托中心、療養院四周打轉。有時也會去請教精神科醫師,有時也會和擔任精神科護士的學妹,或曾經住院過的人聊聊。然而,我還是無法掌握核心重點,我最迫切需要的,是實際生活在其中。但是,除非真的住院,否則這是根本不可能實現的事情,沒有一家醫院願意為我打開封閉病房的門。 機會很偶然地到來,在大學學長的斡旋下,我終於有機會進入光州附近一家醫院的封閉病房區。那是2007年的夏天,以上下班的方式為期一週,醫院方面甚至釋出善意,願意盡最大的力量協助我採集資料。我等於得到了一個不花一毛錢的住院費,就免費有飯吃,和病患們一起參加所有療程,一起聊天的機會。(進了病房區之後我才知道,這是一家不管是醫師陣容、醫療設備、診療服務水準都屬高端等級的醫院。環境好到可以無需顧忌地開放給外人看。就算如此,我對這家醫院的感謝之心也不會因此稍減。即使現在,我仍舊真誠地感謝醫院當局能給予一個討厭的外來人最大的照顧與關懷。) 我受到病患令人受寵若驚的歡迎,比預期更快地得到病患的接納。有人對我朗誦連夜寫的詩,有人遞給我一本寫得密密麻麻的小學生作業簿,想聽我評價自己的文章。有人給我看他打算出院後要做的事業計畫書,還很熱情地做了一個簡報。還有一位說自己在白金漢宮長大的小公主,對著我喊媽,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我後面,我也順勢虛榮地當了一回「女王」。 當「順勢女王」回歸平民的那一天,有些人還為我舉行了一個盛大的歡送會。我們用果汁碰杯,大聲唱歌,嘴裡咬著魷魚絲和冰棒玩起火車遊戲繞行整個病房區。最後一首同聲齊唱的歌曲是「銀河鐵道九九九」。他們對著即將離去的我小聲地說:「請為我們出一口氣!」我無法回答,無法給予他們任何的保證。事實上,我連一句道別都沒法好好說出來。 那時我說不出來的話,現在我想藉由文字來表達,如果沒有你們,這篇小說就不會問世。那年的夏天,我永遠都忘不了。 感謝各位評審委員的青睞,讓這本不夠完美的小說能夠得獎。更感謝給了我兩次機會的《世界日報》。還有對於在我寫小說的期間裡,一直鼓勵我的新林洞小美女智英,以及始終如一為我的草稿把關,提供我寶貴意見的安承煥先生,也獻上我誠摯感激。另外,我想向一直是我堅實後盾的丈夫和孩子,表達最深的愛意。 文學對我來說是仰之彌堅的高山,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多少的日子裡,我為此感到焦躁,陷入絕望。如今,我才終於奇蹟似地踏入這個殿堂一角。 我希望,不管我走到哪裡,不管在那裡有什麼在等待著我,都不要害怕,不要回頭,一步一步勇往直前。 楔子 第一章  當阿呆遇上阿瓜 第二章  水里希望醫院 第三章  狂人 第四章  射向我心臟 尾聲 右邊的兩張床床頭上各貼著一張名牌,依序寫著姓名、性別和年齡:
柳承民/男/二十五歲李秀明/男/二十五歲
這瞬間,「同伴」的意義顯得格外分明,承民靠通道,我靠牆壁,我們是床伴。我的床上鋪了新床單,上面放著我的背包、裝了所有物品的塑膠袋,還有天藍色毛毯和枕頭。承民的床上只有毛毯、枕頭和物品袋而已。對面兩張床空著,從毛毯還疊著沒打開,名牌上什麼紀錄也沒有的情況來看,床位暫時還沒人睡。
承民先朝著自己的床位走去,同個時間垃圾桶嘩啦啦吐出各種垃圾,飛向對面床上去。崔基勳眼帶責備地瞪了一眼承民的腳,承民也眼帶責備地瞪了一眼垃圾桶,彷彿垃圾桶沒事絆了自己的腳之後,畏罪逃往對面去了一般。
崔基勳站到對面床的旁邊去,承民坐在自己的床沿上,翹起二郎腿,腳底黏著紙屑,也沒想揭下來。我在我的床尾坐下,大黑痣男的眼光盯著我,在散熱器上面坐了下來,嘴角掛著一絲在百合房裡見過的詭異微笑。
「現在宣布病房規定。」崔基勳以稍息的姿勢站著,開口說:「早上六點三十分起床,晚上十點就寢。這之間不可以到病房外面。發生緊急狀況時,可以按窗戶下方的紅色按鈕。兩週後才允許監護人探視或電話聯絡,絕對禁止私人對外聯絡。偷放鴿子被逮的話,關隔離室三天。」
「突然有急事要聯絡的人怎麼辦?」承民坐在床上抖著二郎腿問,黏在腳底板上的紙屑也隨之抖落下來。
「填寫聯絡申請書,提交到護理站,內容檢查過之後,代為轉達。」
「內容檢查後代為轉達──你們憑什麼那麼做?」
毫無顧忌的態度,粗魯無禮的語氣。雖然事情與我無關,但還是為他捏了一把冷汗。一個無禮對待護理師或護工的人,大都不好相處。這些人在守規矩的領域上,屬於造詣深厚的種族。
崔基勳直勾勾地看著承民,一臉糾結,不知該讓這小子現在就開始守規矩,還是以後再慢慢守規矩。這時,有個穿灰色工作服的男人走進房間,臉上表情十分陰鬱。頭髮像剛退伍的軍人一樣剃得很短,頭以六點五分的角度傾斜。雙肩下垂,雙腳像上了鐐銬一樣拖著腳跟。背上背著一個幼稚園小朋友用的背包,和頭呈同樣角度歪斜。他一走到對面床尾,就開始收拾床單。
「無論是哪種情況都嚴禁喝酒。」崔基勳又開口說:「被逮到的話,關隔離室三天,就算只是持有也一樣。不過,吸菸可以到吸菸室去。休息室公告欄上貼有日程表和規則一覽表,想在這裡過得舒服一點,就好好看一看。違規一次,記警告一個。警告三次之後,就可以去搭隔離室特快車,同時在自己所屬小組裡降一級,個人所享有的對外聯絡、親友探視、外出、散步等福利也暫停一個月。床上放的紙袋裡裝了個人消耗品,好好保管,不要被人偷了。禁止持有尖利的長鐵片、玻璃杯、玻璃瓶、鏡子、行動電話、打火機等物品。尤其是超過十公分的繩子,無論種類為何,一律禁止持有。」
崔基勳望著我說:「你的背包裡也一定少了一些東西,像是背包帶、耳機、鋼筆、墨水瓶、私人衣物。在醫院裡禁止穿私人衣物,書寫工具只准使用以消耗品分發的原子筆。按照規定不可以配戴手錶,但因為不是金屬製品,就算了。」最後一句話是對承民說的。承民右手手腕上戴了一支合成橡膠錶帶的白色手錶。錶身看似橡膠材質,大小有飯碗這麼大。
「對外聯絡的規定,你什麼時候才要說啊?」承民突兀地問。「兩週後才可以對外聯絡,是否能夠直接通話,就要看你自己的表現。評核標準按照順從度來計算,舉個例來說,你現在說話的語氣,只能打個D-。」
收拾床單之後,灰色工作服男就走出房間,掛在手指上的兩條床單順便擦地板,一路拖行而出,我想床單一定也很鬱悶吧。「每週五下午二點到三點,也就是現在這個時間,是全體沐浴和理髮的時間。醫院規定,男的至少每半個月一次。」
直覺之箭,每次總命中最糟的靶子。剛才說的理髮,竟然驗證了我的直覺。我猛然站了起來,有點不太對勁,我必須知道究竟哪裡出了差錯。
「我,我有話要說,我……」我還沒進入正題,大黑痣男就大步走過來,壓住我的肩膀,迫使我蹲了下去。為了讓我閉嘴,甚至用手指頭捅我的聲帶。我的頭好暈,胸口像要爆裂似的,好想喊著救命逃出去。
崔基勳繼續說:「最後要說的,也是最重要的事項,凡試圖脫逃或行使暴力的行為,不論理由為何,一律關隔離室五天。前天晚上那樣的事情,注意不要再發生。如果同時違反這兩項規定,我就無法保證要關多久了。這次屬於初犯,就到此為止,但下次就會讓你們多吃點苦頭。」
我拚了命讓自己鎮定下來,想要好好評估一下情況,做出正確的判斷來。根據我所知道的「事實」來整理的話,結果如下。我已經在隔離室被關了兩天,現在必須剪頭髮。父親一個禮拜之後才會來。我對整個情況的猜測便是如此,雖然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但診斷書應該還沒送達。聲名赫赫、精通這方面治療的院長,八成只看了我在藥效發作後睡著的模樣,就發出住院指示。因為只有菜鳥才會和別家醫院聯絡,打聽病患的病歷。所以結論也是一樣,我必須自己直接提出診斷內容。
我甩開大黑痣男壓在我肩膀上的手,站起來說:「我不能理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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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好嗎?」
崔基勳捧著手術托盤站在床頭,毫無疑問的,這是和說「現在是凌晨」同樣的聲音。在他身後來回拖著地板的人,是憂鬱洗滌工。房間光線明亮,什麼都看得很清楚,房間的地板也不再起伏。骨頭的疼痛和偏頭痛也消失了,手臂上則插著針管連接著一袋黃色的點滴液。
「你陷入精神錯亂的狀態有四天了,昨天才總算好好睡了一覺。」崔基勳從沒有掛點滴的另一邊手臂上抽血後,裝在檢驗試管裡,再把白色的針劑打入點滴管裡。
「你得在這裡再待幾天,等身體恢復到某種程度……」
他的聲音變得越來越縹緲,越來越遙遠。當我再度睜開眼睛,看到一位年輕醫師,他自我介紹是我的主治醫師,也是精神二科的科長。他告訴我,幾天前父親帶著診斷書過來和主治醫師面談,等我回到普通病房之後,就會按照羅丹醫院所開的藥給我吃等等。但他完全沒有說明「對我做過了什麼」,我也不會小心眼地追問到底,甚至連半點知道的興趣都沒有。
護工們比之前更小心地照顧我,護士每天規律地為我抽血,再注射白色針劑,意識隨著藥效起起伏伏。打過針之後,我就睡著了。但卻是與平常不一樣的睡眠,連個夢都沒有的深淵,一片死亡般的靜謐黑暗。藥效一旦減弱,我又馬上回到現實,迎接我的主要是捧著粥碗的總務班,我只要像個機器娃娃一樣張嘴吃就行。
夢與現實無數次反覆之際,鬆脫的生理時鐘緩緩地重新上緊發條,五感一一甦醒,欲求、直覺、思考、認知能力也回來了。羞恥心是在我發現自己包了尿布的時候回來的,因為從下面那個地方不斷飄散出惡臭。
打針的次數也慢慢減少,睡著的時間變短,醒著的時間變長。護理站要我一天一次,到百合房的外面遛遛。一開始是總務班的人把我放在輪椅上,推著在A棟走廊上繞繞。身體好了一點之後,我就自己抓著助行器走。走廊上總是一片昏暗,什麼人都沒有。總務班的人告訴我,因為是午睡時間才這個樣子。一回到百合房,我又會被繫上束縛帶在病床上躺著,這種時候,束縛帶才算執行了它防止自殘的原本任務。
或許你不相信,我從來不曾企圖自殺。只不過在想像的世界裡,我已經死過千百遍。每次那傢伙說一起死吧的時候,每次自己想死的時候,我就已經死了。如果那時每次都拔一根頭髮作為死亡紀念的話,相信現在也不會為了理髮的問題吃盡苦頭,因為我已經成了和食人魔博士一樣的大光頭了。不曾嘗試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我怕。不是怕死亡本身,而是對死亡的瞬間感到恐懼,甚至不願去想像那一瞬間,就像剪刀手亂舞的噩夢一樣可怕。
但是百合房的每一天,恐懼無隙可乘,只有疲倦。同樣的騷動一再發生,我已經沒有了活下去的力氣。我想死,也決心要死,問題就在於沒有合適的死法。餓死要花太多時間,護理站也不會放著不管讓我餓死。咬舌自盡?哎呀,那太可怕了。我只想不見血地一下子就死掉。此刻,就在我思索著有沒有能一下子死得漂亮的方法時,神把搗蛋鬼送來了。房門被悄悄打開,大黑痣男走進來,用著沙啞的聲音向我問候。
「好久不見!」
是不是真的好久不見,這我不清楚,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是理髮騷動之後我們第一次見面。大黑痣男的模樣和那時又不一樣了,這次大概是扭到了頸骨,脖子上戴著名為「托馬斯頸圈」(Thomas Collar)的頸椎護具。這是承民授予他的新徽章,可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上次我們還有些事情沒做完,對吧?」
大黑痣男從口袋裡掏出凱利鉗,剝掉鋁箔紙。我感覺自己緊張地不停吞嚥口水,他算好我無力抵抗,想趁機把我的頭髮剃光才跑進病房裡來的,就像要強姦我一樣。
「今天就做個了結吧?」
我瞇著眼睛瞪視大黑痣男,雖然我如落網之鼠,無力可鬥,但我身上還留有可用之物──二十八顆結實的咀嚼工具。我把力氣集中在下巴上,只要他敢靠近過來,我就咬住那以令人費解的信念和變態重武裝的手。我要一直咬住不放,直到兩人之中有一人完蛋為止。
神有時候是公平的,送來了搗蛋鬼之餘,也不忘送來能讓搗蛋鬼放棄搗蛋的搗蛋鬼。崔基勳推著移動病床走了進來,看到大黑痣男的凱利鉗,馬上就察覺出情況。
「放下。」
「什麼?」大黑痣男斜睨著崔基勳,因為托馬斯頸圈的緣故,他的頭轉不過去。「叫你把凱利鉗放下。」
「您幹嘛這樣?這種傢伙又不是第一次見到,難道看不出來他是在裝模作樣嗎?不曉得從哪裡學到那不倫不類的癲癇發作……」
「你出去吧。」
崔基勳推開大黑痣男,把移動病床靠在我的病床旁邊。大黑痣男瞪大眼睛,眼神充滿反抗,嘴唇不停抖動。
「舅舅知道的話,可能會不太高興喔!」「治療病患的人不是部長,是科長,當然也與你無關吧?」
「什麼與我無關?我啊,因為這傢伙的關係,已經兩次差點走上黃泉路了。你以為我戴這個是為了充時髦嗎?」
大黑痣男用夾在凱利鉗上的刮鬍刀片摳摳地敲了兩下托馬斯頸圈,這動作讓我那吃了不少苦頭的雙腿嚇得發抖。
「這樣就放過他的話,會出現很多把我們當成軟柿子、不守規矩的傢伙來。那麼頭痛的可就是和這些傢伙直接接觸的我們,而不是高尚的崔基勳護理師您,或是科長了。」
「據我所知,你好像還在病假中吧?」
崔基勳的聲音裡夾雜著危險氣息,大黑痣男眼中帶著居心叵測的算計,瞪了崔基勳一眼,轉過身去。
「你等著,我很快就會回來上班!」
他用力地甩上門出去,臨去前給我撂下這句話。崔基勳鬆開束縛帶,把我抱到移動病床上去。我出於本能地瑟縮了一下身體。
「不用緊張,洗個澡就把你送回病房去。」
推往淋浴室的路上,我仔細觀察崔基勳的眼睛,努力想找到一絲令人相信的眼神。是表示以後不會再動我的意思,真的嗎?但我什麼都沒讀取到,那是一雙花崗岩般的眼睛。崔基勳從移動病床置物箱裡拿出新的病人服和毛巾,放到淋浴室架子上面,看似要親自幫我洗澡。他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乳膠手套,開始往手上戴。很快地,我身上的病人服就被剝了下來,我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胸口發出急促喘息的聲音。我自己會脫衣服,自己會洗澡,也有不想被人知道的祕密,這人是不是以為「羞恥心」這個詞只有自己的字典裡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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