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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途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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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年過七十,經驗累積,當其時的諸種歡愉與悲傷,已離我遠去,經過的細節一仍歷歷。時空的逐漸退遠,形廓的全體反倒愈加鮮明,情緒漸息而理知描述成為可能。
我有時反躬自省,感到自己其實背叛了年輕時的理想,口上或不承認。然若客觀看來,我的行為竟或與年輕時的反應背道而馳了。然而,就寫作這件事而言,我一仍本於初衷毫無虛假。倘非如此,寫作有何意義?                                      —雷驤

如今年過七十,經驗累積,當其時的諸種歡愉與悲傷,已離我遠去,經過的細節一仍歷歷。時空的逐漸退遠,形廓的全體反倒愈加鮮明,情緒漸息而理知描述成為可能。
我有時反躬自省,感到自己其實背叛了年輕時的理想,口上或不承認。然若客觀看來,我的行為竟或與年輕時的反應背道而馳了。然而,就寫作這件事而言,我一仍本於初衷毫無虛假。倘非如此,寫作有何意義?                                      —雷驤 雷 驤一九三九年生於上海,作品曾獲時報文學小說推薦獎、臺北文學年金獎助計畫、出版金鼎獎、插畫金爵獎、電視節目金鐘獎、金帶獎等,為當代著名作家、畫家及紀錄片導演,現任臺北藝術大學藝術行政與管理研究所兼任教授。著有《青春》、《文學漂鳥》、《雷驤極短篇》、《行旅畫帖》、《捷運觀測》(此書獲得臺北文學年金獎助計畫)、《生之風景》、《目的地上海》、《浮日掠影》、《少年逆旅》等三十四種小說、散文及畫文,著作已出版總量為三十五本(含本書)。 詩的時刻夢十夜夏日俄羅斯生離畫不出的肖像默畫的人節令恩寵啼哭裸體秋二章慕情少男客廳裡的動植物畫家的口琴車庫和鋼琴山茶花童年與月精靈晨霧青年背包與包袱旅中蘭嶼表情拾遺盲姑娘修鞋匠不喝水的我宴客圓與切線兩前輩一雙編皮的鞋子俑客祖父繪像如廁沐浴櫻宴 詩的時刻夢十夜夏日俄羅斯生離畫不出的肖像默畫的人節令恩寵啼哭裸體秋二章慕情少男客廳裡的動植物畫家的口琴車庫和鋼琴山茶花童年與月精靈晨霧青年背包與包袱旅中蘭嶼表情拾遺盲姑娘修鞋匠不喝水的我宴客圓與切線兩前輩一雙編皮的鞋子俑客祖父繪像如廁沐浴櫻宴
內文試閱:
詩的時刻
詩比歷史更真實─亞里斯多德
一九六○年代,有同窗住臺北南機場的眷舍─他原是一個空軍子弟,無意間聊起眷區的事情。對於那一大片克難時代建成的集體住宅,我不能有多大的想像力,但他的談話中言及一種令人震撼的「風景」,引動我模糊又具象的顫慄,眼前便映起那幅畫景,同一時,我耳際彷彿也擦過遠遠飄過來零落的槍擊聲。他的敘說是這樣的:眷村中的男人們總會事先得了消息,一大早紛紛登上陽台,遙遙望見那平緩的草坡上,幾個槍兵執押一定數目的人犯─有時四、五個,有時七、八個,晨霧中黑影跪成一列。男人們聚集的這個陽台與刑場的間距甚遙,細節完全看不清楚,這樣恰合構成既具體又抽象的假日鑑賞─軍法處總是挑在例假日行刑示眾的。「灰白的霧中,一個黑色人形倒下!」他說︰「大約一秒鐘遲後吧,啪!的槍聲才傳過這邊來,清脆的、不具殺傷力似的一響,但黑人形卻真切的倒平,一動不動了……當那個渺小的槍兵,在死囚背後移動到次一個射擊位置而舉槍的時候,男人們開始揣測甚至打賭,那囚犯中彈後即將撲地的方向─向前或者偏左、偏右……」當然結局往往十分爭議,左右歪斜的角度,以這種遠距離很不容易判別。最後我的同學說︰「男人們的賭注不過幾個小錢,只表示了他們因置身事外,而視死亡之輕蔑。」到後,陽光穿透晨霧,遠遠的晒照此時已靜寂的死犯遺體,也同時晒得陽台上男人們滑膩滴汗的時候,他們終止了聊天,一哄而散。
許多年後,因緣際會,我與白色恐怖遺屬的女子聯姻,仍未意識到上述聽聞與我那從未謀面的岳父的關聯。直到二○○六年春天,妻家渡美的第二代回臺,照例家族聚宴,此時岳母與舅兄皆已仙逝,我以為不可能增添任何岳父受難敘說的時候,席間,卻出現一位當年目擊者,說出以下一番證言︰「我從基隆往臺北的大學間通勤,那一天,在火車站的警總公告上,看見伯父的名字,遂放棄上課,立奔伯母工作的古亭,等兩人到了馬場町行刑的地方,擠進圍觀的圈子。行刑後囚犯們的遺體仍棄留原地─因為從背後擊發的,他們大都向前仆倒。伯父是我們極相熟的人,以為立即可以辨認出來,遂上前去將仆地的遺體一個一個抱起,翻轉過來審視,哪裡知道,死決已超過四小時以上,雙手在身後反剪著,經太陽晒過,臉上沾著塵土,一時間竟十分難認。一再比較,伯母與我終於認定─那是經過三個月的刑求拷問,上牙緊咬下唇的死容。我們終於雇了兩輛三輪車,伯母懷中摟抱的是胸前有兩顆彈痕灼焦衣服的僵硬身體……」至此,我才恍然將相隔多年的同學口述的「遠景」,與這一迫近的「特寫」表述,連繫在一起,深切的震撼了。
午後滂沱大雨中,我衝進大學館舍的走廊,在溼瀝、陰霾的空間裡,一大群等待聽講、上課的男女學生黑影幢幢。此時廊道牆壁上,有大幅文字與圖像張貼著,我迎面看見照片上,一個個青年胸前以白索交叉,雙手反剪身後,上衣左側縫貼布條,上有墨筆書寫的名氏。壁報的文字說明:此為臺大歷史系學生某,槍決臨刑前的留影!這一系列慘怖的黑白相片,放得過大而顆粒粗糙。配合判決文件放大的原件犯罪事實說明,貼滿整面牆壁,受刑者係就讀臺大的學生五、六人,大略讀去,知是同案的繫連者。可怪這些臨刑者的面影,毫無神情憂畏之狀,甚或顏帶微笑,嗚呼青年!推算這些被發掘披露出來的歷史圖照,約半世紀以前所發生,我佇立在壁前,心為之久久顫慄。就在這時候,從我身旁窸窣行經的當代學生們並無一人停下步來,談笑如常的走過。大約處於昇平時代的年輕人(唉,也不過才五十年),對動輒以殺戮為鉗制時代發生之事,已無從感同身受了罷。我祈禱歷史永不再循環!
不久,我演講的時間到了,可容四百人的階梯教室,多已就座。講題原定:「我的家族故事」,旨在為這些中文系的同學談談關於「接近自己生活/生命的敘事狀態」,或者藉此表述寫作方法和素材的選擇─這是我講綱的本意。然而,受到課前參見壁示的慘苦歷史圖照的影響,恰恰岳父即一白色恐怖時代槍決受難者,遂不免在引例裡,插入「人類相煎逼的酷虐史,綿長無期」的感嘆。從岳父的遺物中,有一冊以雋秀鋼筆手書的詩抄,推測其為詩興傾向的年輕人,然而在他關押、刑求與受死間,不知可有詩作留下?一切皆被湮滅的彼時,我們自然不能知道。中外知識者死前留下絕命詩的,為數眾多。大約「詩」的形式最宜表達那無形而懍然的死亡魅影吧。我在演講末尾,引述一首Ariel Dorfman的詩,以喻說一個為酷刑籠罩、無時不處於死亡之影下的詩篇:
我們都知道要走幾步 夥伴,從牢房到那房間如果是二十步 那沒法帶你到浴室如果是四十步 那沒法帶你出去運動如果你走超過八十步 而且開始踉踉蹌蹌走走停停地上樓 噢,那就只有一個地方只有一個地方 只有一個地方如今就只有一個地方 是他們要帶你去的
講演結束時,心情卻仍陷於抑鬱的我,默默收拾文件預備離開教室,耳間漸漸聽聞散堂後,學生們恢復熙攘談笑,而放下了心。大約他們僅只把適才悲愴激越的聲腔,視為講者個人的風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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